與我共生的憂鬱

人總愛對事物妄下定義吧。

是這世界上的人事物反射了你的感覺，對你產生了意義。

而意義這件事情本身卻是不存在的。
 

而一天到晚想著人生沒有意義的憂鬱症患者，其實想的也沒錯，就像以上所推論，意義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不存在的。

是因為沒有意義，所以想死？

“會有想結束生命的念頭嗎？”小潘潘醫生總是這樣問我。

第一次我說，"不會有任何想主動結束自己生命的念頭，只是好幾次站在大馬路看著呼嘯而過的車輛，我時常想，若是這樣不小心就不見了，我會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回家後我想了想這個問題，覺得語言可能造成醫生認為我有想結束生命的念頭，我試著搜尋更貼切的詞彙，更貼近事實的來說，我並不是想死，只是覺得"生無可戀"。

因此第二次我試著告訴小潘潘醫生，我其實不是想提早結束生命啊！只是覺得就算這一刻就死去了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我試著把生無可戀這四個字儘量說得不那麼文學，只是想表達其中細微的差異，不是只為了賣弄語言。)

小潘潘醫生說，是不是有厭世的念頭呢？

"超級厭世的呀！" 我說。

但如果僅僅是厭世，我想還不至於那麼嚴重吧?!

人生那麼辛苦，感到厭世難道不是很符合邏輯嗎？

我又重新想了一想生無可戀這四個字會帶的人的誤會，決定再換個說法。

從小的我，一直認為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讓父母開心。考好成績讓父母開心，在大家都有意見時閉嘴讓結論早點浮現，在家裡的角色，我已經習慣扮演一個協調者，有脾氣比較差的小孩，我就當那個脾氣好的; 有功課不出色的小孩，我就當那個成績最好的小孩讓父母感到欣慰。我已經習慣做到那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僅僅只是為了讓人感到欣慰而已。一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你擔心的你在乎的他們都有了自己的重心有了自己的世界。這時候，我覺得自己迷失方向了，好像自己一直以來存在的意義消失了。

"過年回家的時刻是我最害怕的時候。" 我對小潘潘醫生說。

"一想到自己回到那個叫做家的地方，卻怎麼住都不適應，怎麼樣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一直覺得自己最近狀況好了許多的我，說到這裡，又哭了起來。

小潘潘醫生問我，“除了家人，那你自己呢？”

我想了想，除了想每天看很多書之外，目前還沒有其他能讓我想活下去的理由。

怕死嗎？

在英國唸書時到巴黎自助旅行的行前，也不是沒有擔心害怕過。遇到強匪怎麼辦？海關過不了怎麼辦？沒搭上飛機怎麼辦？發生像電影即刻救援那樣可怕的人口販子我是不是就永遠回不來了？

幸運的是，第一次的自助旅行一直都有著幸運女神的眷顧，行前完全不做任何功課的我，在親眼看到巴黎鐵塔那一幕，我真的覺得死而無憾了。

"死而無憾"，對，這四個字會不會比"生無可戀"來的更積極樂觀一點呢？一直找不到適當的詞彙來形容我對於生死這件事的想法。

回到最初的問題，想死嗎？

我的答案是，不用想哪！我們每天多活過一天原本就是多接近死亡一天。

活著，就僅僅只是因為還沒死掉那麼簡單而已。

因此我一直覺得自己被誤判了重度憂鬱，其實有時候我反而覺得有憂鬱症的自己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來的積極正面與樂觀。

因為知道生命有時盡，因此每分每秒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每種情緒。激進得想罵人的時候，我就毫不掩飾開口罵，不只罵，我得寫文章，拍影片，用任何我會的形式，對這個世界發出怒吼。人如果失去了對邪惡奮鬥的力量，那比死亡還可怕，因為這樣的存在就是只為了消耗這世界形而下的能源，卻從來沒有在形而上的空間裡產生過意義。

我真心的覺得對生活一切都感到滿足。

這樣的對生活別無所求，難道不是一種無入而不自得的境界嗎？

照片註解: 在前往誠品的路上看到路邊有一個在賣手工彩繪石頭的阿伯，原本是被左邊這個可愛的蛋黃給吸引了因此蹲下來看了一看，石頭伯對我說，這個蛋黃是代表穩定情緒的能量。我心想，這不就是我所需要的嗎？！看著一排排的彩繪石頭，越看越起勁，石頭伯一個勁的跟我解釋每顆石頭發想與之帶來的意義;原本就喜歡貓頭鷹的我問，貓頭鷹代表什麼呢？阿伯說，貓頭鷹代表的是智慧，而且正反兩面眼睛各代表理性與感性。(照片中貓頭鷹水汪汪的眼睛代表的是感性。) 原本毫無價值的石頭經過石頭伯的彩繪以及賦予之意義，讓石頭除了身為形而下的石頭，也有了形而上存在的意義。今日戰利品，不能不買!